初春,姥爷便开始忙乎起来。年过八旬的他还拥有一口湖,他在湖里栽种莲花,在初春时就忙着在湖里填肥了。
姥爷其实是希望我随他一道去的,他想把这口湖留给我照料,姥爷并没有什么亲戚,但这口湖是他一辈子的心血,姥爷舍不得它。
但那时我是怕姥爷的,我还记得姥爷呵斥舅舅时的样子;姥姥护着舅舅被姥爷鞭打时的样子;舅舅跪在姥爷面前的样子。于是我开始躲着姥爷。
气温转热了,房梁上去年的新燕已经有了它们的孩子,每天正忙于照料燕雏,姥爷出去的次数更频繁了。
某个晌午,我正在捉母鸡,旺哥惶惶张张跑来,冲姥姥耳旁说了什么,姥姥手中的竹篮瞬间倒地了。
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我的姥爷了,姥爷成了儿时的一个踩破的梦,是破碎的,也是虚无的。
七月的中旬,天气已经十分燥热了,赤脚在石子路上走是刺痛的了。
舅舅带着我一大早便出发去姥爷的荷花淀了,清晨时露水还尚在,空气微微湿润,清凉的风带着露水扑在脸上,舒服极了!舅舅抑郁的心情也大为好转。
我伏身在船上,看着老大的太阳慢慢爬上来,舅舅在船头驭船,望着太阳,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。
很快的,便划到了湖中心,那里,荷花正迎着太阳绽放开来,碧绿碧绿的荷叶中,还含着昨晚的露珠,晶亮晶亮的。
荷叶,荷花,在荷花淀中交错着,缠绕着,延伸着……
我伏在船上,手拨弄着清澈的湖水,看着水底的鱼从指间缓缓游过。
太阳已升得老高了,周围也嘈杂起来,我摘了一顶荷叶顶在头上,阻挡着炎热。
并剥下一颗一颗饱满的莲子塞进嘴里,那莲子的芬芳就从我的齿间溢出,扩散开来。看着我吃得不亦乐乎,舅舅也终于绽开了那久违的笑颜。
黄昏,那金黄金黄的鳞片仿佛镶嵌在荷花淀上,闪烁着亮光,荷叶,荷花也都涂上了金色。
舅舅背着手中拿满莲子的我,往回走。
我相信姥爷,一定在荷花淀中微笑着,他一定原谅了舅舅,他一定还在荷花淀中的,只是我看不到他。
只是我再也不可能和姥爷一起在荷花淀中采莲子,挖莲藕了。
但我知道明年荷花淀还会这样美……